武俠游戲，江湖告急

文| 咸魚魚

編| 吳懟懟

01

說起逆水寒，最鮮明的標簽可能是武俠。

自開服以來，逆水寒吸引了不少國風、武俠游戲愛好者，游民星空曾評測這款游戲光照技術幾乎爆了國產(chǎn)所有端游畫質，而逆水寒的策劃也曾充滿自信地說：逆水寒是端游最后一款武俠大作。

然，江湖充滿變數(shù)，秉持網(wǎng)易系游戲又肝又氪屬性的逆水寒哪能即賺吆喝又賺錢。

畢竟，江湖講的是行俠仗義，快意恩仇。在虛擬世界構建的江湖，也有一套公義標準，當平臺選擇拿武俠情懷出來消費，卻連江湖基本的規(guī)矩都不肯遵守時，江湖就不再是江湖，俠客也只能「以武犯禁」。

4月29日，PDD直播逆水寒刪號，第一神相三清山告別，全服喊話：從今往后，再無信手斬龍，愿大家各自安好，江湖再見。

此事，源起逆水寒第二屆《說英雄誰是英雄》大賽，在兩隊對戰(zhàn)中，系統(tǒng)出現(xiàn)BUG無法識別神相角色信手斬龍，使得其無法進入賽場。之后，工作人員評定選手信手斬龍主觀消極比賽，并判負，使得PDD所在隊伍無緣四強。

隨后，官方的敷衍態(tài)度使得輿論再度升級，28號當晚，硬核玩家們在YY語音直播連麥，3W人在線怒噴逆水寒策劃，并有相當一部分土豪玩家分解裝備，刪號退游，其中，以全服第一神相「信手斬龍」的告別最為轟動。

在國產(chǎn)武俠游戲里，逆水寒不過是一個縮影。武俠江湖發(fā)展至今算是瀕臨崩塌，不復90年代單機RPG游戲《金庸群俠傳》輝煌。

就當前僅有的幾款武俠游戲來說，《九陰真經(jīng)》口碑不錯，但玩家多是圈地自萌，新人入坑出坑一氣呵成；《太吾繪卷》有心做沙盒游戲，但非大廠出身，后繼力不足，只是個半成品；《劍三》成世紀佳緣，無親友不江湖，狂出lo裝；《天涯明月刀》掛出五四青年服外觀，做出了奇跡暖暖既視感。

在9102年的江湖里，要么是缺個CP連刷副本的資格都沒有，要么穿著JK、LO裙?jié)M場打怪刷BOSS，武俠情懷開服消費一波后，擦邊各種元素再收割。

知乎有網(wǎng)友曾評論：「國產(chǎn)游戲都存在通病，最美好的時光只存在于內測，公測后只剩下?lián)平鹛赚F(xiàn)。致敬開發(fā)團隊，感謝你們在這個污濁的環(huán)境里帶來了一絲短暫的清涼?！?/p>

實際上，當前的國產(chǎn)武俠游戲不僅有著國產(chǎn)游戲通病，還時長走偏，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所謂「武俠游戲」更像是「國風游戲」。多數(shù)游戲既沒有繼承武俠精神內核，也沒有體現(xiàn)傳統(tǒng)意義上的俠客信義，武俠更像是一個幌子，國風才是本質，對于這類游戲來說，武俠就像是點綴在流行文化上連象征意義都不具備的的復古元素。

02

武俠游戲發(fā)展至今，有過三次高光時刻。第一次在30年前，紅白機盛行的年代，單機游戲風靡大街小巷，1990年大宇發(fā)布第一款回合制策略游戲《軒轅劍》，而后，《金庸群俠傳》緊跟而上，傳統(tǒng)RPG游戲（角色扮演）鍛造了武俠世界第一個小高潮。

接著，則是PC時代，網(wǎng)絡游戲進入大眾視野，以《流星蝴蝶劍》《劍網(wǎng)三》《誅仙》等為代表，其中，宇峻奧丁死磕三國系列，把《幻想三國志》《三國群英傳》出到了系列7，但是始終沒有激起大水花。到2010年左右，PC端出現(xiàn)了一批反響較為不錯的武俠游戲，以《雨血》《九陰真經(jīng)》及《天涯明月刀》等為代表。

PC時代的武俠游戲始終無法脫離以RPG玩法為主，走強劇情、強人設為賣點的國產(chǎn)武俠游戲套路。這類游戲大多缺乏自由度，必須按著主線程式化推進，策劃們習慣于拿出生地的小動物練級，讓玩家給張大爺找斧子，給王大嫂買豆腐，武俠精神被囚禁在零零碎碎的日常任務和升級打怪中，毫無酣暢淋漓、縱馬江湖的暢快。

到智能手機出現(xiàn)后的手游時代，《楚留香》率先搶占市場，其他PC端武俠游戲也都紛紛醞釀手游，《九陰2》大餅畫了多年，《金庸群俠傳2》也據(jù)傳5月上線。但時至今日，大多武俠手游就如六神磊磊吐槽武俠電影一樣：特么把我們“武俠”兩個字當芥末，都來蹭，都來蘸。

當前的國產(chǎn)武俠游戲，始終缺乏江湖氣質與俠客美學，在游戲設計與開發(fā)上大多透著一股生硬，而這和國產(chǎn)游戲又肝又氪，邊蹭邊抄確實脫不了干系。

《陰陽師》高開低走，六星式神榨干剩余時間，在微博噴游戲策劃成為政治正確。騰訊系游戲《王者榮耀》則憑借氪金屬性使得小馬哥充錢表情包遍布社交網(wǎng)絡，至于武俠游戲早已有樣學樣，繼承了國產(chǎn)游戲又肝又氪的優(yōu)良傳統(tǒng)，逆水寒、劍三都是重氪重肝的杰出代表。

至于邊蹭邊抄的國產(chǎn)游戲史，就更加多姿多彩。抄襲海外游戲的現(xiàn)象一度十分平常，《臥龍傳說·三國名將傳》抄襲《爐石傳說》游戲規(guī)則，《迷你世界》抄襲《我的世界》游戲代碼，吃雞端游上線不久，國內各種換皮手游層出不窮。

在此類抄襲中，尤其以美術素材和游戲玩法的抄襲最為常見，由于海外廠商跨國維權難度較大，在國內的代理商維權周期較長，使得抄襲海外游戲成為一個低成本且快速變現(xiàn)的辦法。

而另一方面，在現(xiàn)存的游戲世界里，西幻、和風題材更為吃香，這種類型有諸多優(yōu)秀國外作品做參考，無論是在美術還是在游戲設定上都能拿來借鑒，而國產(chǎn)武俠類游戲則要依靠本土自發(fā)培育，就算是抄襲，也會因為明顯的水土不服而使得游戲略顯生硬。種種原因導致國產(chǎn)武俠游戲總是走進一個既不叫好也不叫座的怪圈。

03

當國產(chǎn)武俠游戲以一眾半成品及換皮行為消耗玩家熱情的時候，一衣帶水的鄰國卻拿出了勾起國人武俠夢的作品。

今年3月，一款名為《只狼》的日產(chǎn)ACT游戲迅速走紅，這款冷兵作戰(zhàn)的和風忍者游戲令許多中國玩家稱感受到了武俠氣息，甚至有人稱，《只狼》滿足了其對武俠游戲的所有幻想。

這款游戲由宮崎英高制作，背景設定在日本戰(zhàn)國時代，玩家以忍者角色切入，畫面恢弘，美術出彩，開篇一把紅傘游走于飛雪之間，狼之忍者被喚醒，隨后，手持一把忍刀在燭影里、明月下、楓林中進行你來我往地刀劍對決。這種略帶格斗游戲氣息的對戰(zhàn)模式，加深了刀光劍影里的快感，兵刃乒乓，十分還原日式劍戟片與香港武俠片中的對陣節(jié)奏。

雖然游戲難度極高，有硬核勸退普通玩家之稱，但其濃郁的東方美學氣息與江湖風采依然吸引不少玩家。

對于大多數(shù)中國玩家來說，俠客精神貫穿整個童年，而如今的武俠文化正在從一種記憶褪色成一種情懷，國產(chǎn)武俠游戲與武俠影視劇在近年來少有出彩表現(xiàn)，翻拍劇武打慢動作跌破眼球，而武俠游戲也沉淪在平滑、精美的秀麗河山與角色外觀中。

娛樂至死的年代，連江湖義氣都顯得過于草莽，所謂的武俠精神時常陷于康德式自由里。從周秦之變起，被定義為「以武犯禁」的俠客文化在主流文化模式里始終是隱性的。

從荊軻刺秦的燕趙悲歌到戰(zhàn)國四公子的豪俠故事，中國人的武俠情節(jié)有著漫長歷史，諸如六朝志怪、唐傳奇、明清俠義小說都是俠文化的最直接反映。

俠客文化始于遠古氏族時代的英雄崇拜，初顯于周秦之變，隱匿于大秦強權之下，綻放于唐宋，自明清以來在邊緣文化里繁榮生長，到了近現(xiàn)代市民社會則融合進多種媒介并借以新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比如武俠小說、電影、游戲等，其中，尤以小說與電影對武俠文化的文本吸納與美學轉換較為成功。

潛藏在民間小說、市井文學中的俠義審美在香港雜志與電影里曾綻放輝煌，金庸、古龍、梁羽生筆下的江湖世界與武俠文學被徐克、李安、張徹等導演搬上熒幕，但隨著香港最后一本武俠雜志?？?，東方俠客成為江湖傳說，聶隱娘之后，俠客與俠義基因漸消。無論是在影視還是在游戲世界，俠客美學都在解體。

但大眾對武俠文化的熱愛卻沒有消弭，《只狼》充滿電影感的打斗畫面與日式劍戟片如出一轍，而早年的香港武俠片又多有借鑒日式劍戟片敘事風格。

在主角設定上，狼的形象融合了忍者、武士、浪人的特質，而這與中式俠客文化中的游俠、官俠、隱俠等頗有幾分接近。

游戲本身的戰(zhàn)斗系統(tǒng)設定也十分凸顯強弱，技能招式往往是硬碰硬的冷兵器肉搏。故事劇情與傳統(tǒng)俠義小說貼合，東方武俠故事中的戡盜亂、護賢臣、報皇恩、保太平等劇情在《只狼》的暗線故事中可以得到投射。

正是以上種種原因，玩家們才能在一款忍者游戲里感受到武俠精神。

04

其實，武俠游戲也好，影視也罷，雖然顯示出走向式微的苗頭，但未必會消弭。當代武俠元素被社會秩序重構，在文明里沉淀，但是精神內核始終不滅。

目前武俠游戲的問題其實還是在于文本吸納與美學轉換上，當代大多數(shù)武俠游戲并沒有認真從敘事結構、故事原型、話語體系以及價值傳達等方面轉換武俠文本。

硬性移植顯得水土不服，強劇情，弱游戲，單一價值觀，都使得游戲立體度不足，人物角色扁平，從一開始就沒有構建出一個良好游戲框架，最終使得游戲在后期越玩越?jīng)]有燃點。

對于中國玩家來說，一款優(yōu)秀的國產(chǎn)武俠游戲足以喚起熱血，民間江湖游俠立傳的時代已經(jīng)過去，但是泛娛樂化的媒介也并非不能承載俠義精神，將武俠文化的式微歸功于大環(huán)境的說法不過是理中客的偽自洽罷了。

吳懟懟，虎嗅、36氪、鈦媒體、澎湃等專欄作者，前澎湃新聞記者，人人都是產(chǎn)品經(jīng)理2017年度作者，新榜2018年度商業(yè)觀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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