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解析：三重遺忘

《歸來》解析：三重遺忘

《陸犯焉識》是這部電影小說原版的名字，因為陸焉識被判定為罪人后，被組織改了姓名，陸犯，意在貼上犯人的標簽。

嚴歌苓的小說洋洋灑灑的四十萬字，從陸焉識與馮婉瑜相識結(jié)婚，到二人白頭終老。但張藝謀選擇了從陸焉識逃跑回家這一段說起，曾經(jīng)受過的那些苦難，既未有閃回，也未有描述，就連已經(jīng)含苞待放的女兒丹丹也對二人的關(guān)系知道不多。故事直接從結(jié)果講起，是張藝謀的一步險棋，頗有眼光。

在一段張藝謀和焦雄屏的訪談中，關(guān)于遺忘的解讀我非常贊同。人生受盡苦難，片中陸焉識，馮婉瑜和丹丹這個三角關(guān)系，若想過下去，只能選擇遺忘。

陸焉識的遺忘

因為女兒丹丹的舉報，逃出來的陸焉識又被抓了回去。父親平反后回到家中，她終于向父親吐露此事。白發(fā)蒼蒼的陸焉識立刻表示自己早就知道了，并對丹丹說了一句：怎么能怪你呢，要怪也怪我。

十幾歲的丹丹，父親三歲離開他，加上從小就接受父親是右派，是組織敵人這樣的思想教育，父親的角色，在丹丹心中，已經(jīng)坍塌變形。究竟是家庭倫理綱常重要，還是時代政治重要。女兒舉報自己父親，這種家庭倫理上的背叛，使得馮婉瑜與丹丹也決裂了母女關(guān)系。

一段政治背景，毀掉了一個三口之家。但陸焉識回家后的第一反應(yīng)，并不是找曾經(jīng)坑害他的人報仇。教授的職務(wù)也不要了，他一心一意只想重新回到家里，和馮婉瑜團聚。電影中沒有展現(xiàn)的故事，是陸焉識與馮婉瑜是一段包辦婚姻，陸焉識當初并不愛馮婉瑜，還曾多次傷害她。經(jīng)歷了二十年的分離，陸焉識并未在時代造成的悲劇中沉痛。陸焉識對時代的過錯選擇了遺忘，他只意識到，自己曾經(jīng)對家庭的傷害，在女兒成長中的缺失，并用自己的余生去彌補。

馮婉瑜的遺忘

大雨之夜，陸焉識第一次不要命的逃跑回家，只為了那面亮著燈的窗戶。但馮婉瑜因為害怕和恐懼，并沒有給陸焉識開門。次日，馮婉瑜趕往二人相約的地點，在人來人往的車站，害怕馮婉瑜找不到自己的陸焉識，突然沖到了人群中，揮舞著毛巾大聲呼喊愛人的名字。這一喊，馮婉瑜終于看見了他，可組織們也看見了他。

自己在門后的猶豫，和陸焉識不要命的高呼，隱忍多年的馮婉瑜后悔莫及。從此以后，馮婉瑜家的門從來不上鎖，她說：再也不能把焉識鎖在外頭了。但當陸焉識真的回來時，馮婉瑜又不記得他的樣子。

馮婉瑜忘記了陸焉識的樣子。一段消失二十多年的愛情，早已經(jīng)不再純粹，自從見識了陸焉識愿意冒死見自己，陸焉識已經(jīng)變成了馮婉瑜一種展望，一個活下去的理由。陸焉識既是她靈魂的稻草，她也懷揣著“焉識還有我，我要好好的”這樣的信念。這種超越了愛情的感情，是馮婉瑜用遺忘陸焉識的樣子，犧牲掉自己的理智換來的，讓人動容。

時代的遺忘

與當初那些正面描寫傷害的電影不同，《歸來》的表達手法輕松了許多。文革正在離我們遠去，如果生硬的揭開那些傷口，一是作用不大，二是審查難度很大。張藝謀避開正面的表達手法，從一段感情出發(fā)，只是將政治背景作為感情的催化劑，看上去火候剛好。事實上也是因為我們這個時代，這個時代的觀眾，已經(jīng)正在慢慢遺忘那段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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