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興亮 | 就地過年想家時

文：劉興亮

01

小時候的春節(jié)，年前好幾天就會忙起來。生活空前地充實，大人們忙忙碌碌，孩子們跑前跑后，喜笑顏開。

今年因為疫情，各地倡導人們盡量就地過年，響應號召之余，心中不免有些空落。

在我印象中，過年最盛大的事情莫過于全家團圓。尤其我們這一代人，兄弟姐妹都不少，父母撫養(yǎng)我們付出了極大的辛勞，當時的經濟與如今相比可謂天差地別，掙錢是很難的事，全憑勞苦。

現(xiàn)在，我們帶一個孩子都覺得亞歷山大，想想當年的父母，不覺倍感恩情。

對我們這一代人來說，過年就是陪父母；對我們的父母而言，過年就是過孩子。雖然平常也不時返鄉(xiāng)省親，但是春節(jié)的回鄉(xiāng)是異常隆重，也絕不能告假的。

我想這也是為什么，中國在外工作的數(shù)億人造成春運高潮的根本原因。誰不知道票不好買車上擁擠呢。開車跨越幾省數(shù)千里，未嘗沒有疲勞。都知道。可是得回去，老人在企足而待，孩子盼著父母。團圓的喜悅和節(jié)慶氛圍，可以把旅途辛勞迅速沖掉。

人活著總得有個奔頭，闔家歡樂就是我們中國人的奔頭。

子曰：父母在，不遠游。如今難矣！但盡量做到重要的節(jié)慶日陪在父母膝下。

家庭觀念影響我們的節(jié)慶習俗，反過來，節(jié)慶日的團員習俗也凝聚了家庭成員的情感，這是相輔相成的。

02

雖然已經四十多了，但過年向來是跟著父母的，今年回不去，一時躊躇——自己不會過年啊，形勢有些亂，不知從何入手，莫名覺得年味也淡了很多，于是就回想在父母膝下過年的情景，一遍遍刷去年在老家過年的視頻……

我的老家，是黃河岸邊的一個小山村。那兒是我的根。雖然偏僻寒冷，沒有都市的繁華熱鬧，可人情溫暖，鄉(xiāng)音親切，承載著兒時的美好回憶，是什么地方也無法替代的。

03

小時候過年是人生大事，長輩們從臘月開始就忙乎起來了，期盼那一天的到來。孩子們順著大人的活動就聞著了年味兒，也動起來。

如今想想，那種心中藏著喜悅的期盼本身比春節(jié)的到來還要令人愉悅。什么日子做什么吃的，蒸饅頭，蒸花花，炸油糕，炸豆腐，炸丸子，剃頭買新衣裳，買糖，買鞭炮……每一天都充實愉快，內心的喜悅沒完沒了，用「幸?！剐稳菰贉蚀_不過。

一系列的行動和期盼到除夕到達頂點。

04

除夕這天，一大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迎著山村的第一縷陽光，來打掃院子，這是辭舊迎新的第一步。

山西的院子是包括圍墻外面的部分的，方言叫「隔旦」，打掃范圍較大。里里外外都要掃除，務求纖塵不染。

這有說法，謂之「把壞事掃走，把好運迎來」。掃院子是全家人的集體活動，孩子們拿著笤帚跟在大人身后，賣力地劃拉，整個庭院煥然一新，仿佛天地也新了，這才叫新春呢。

05

掃完院子，接下來是貼春聯(lián)。

正所謂：「千門萬戶瞳瞳日，總把新桃換舊符?！谷缃竦拇郝?lián)都是買的，不僅紅紙黑字，內容豐富，還有紅字燙金字，各種立體圖案層出不窮，可謂多矣，盛矣。

小時候的對聯(lián)是沒處買的，都是村里能「握管」的人，親自寫，各家各戶把紅紙裁好，拿到會寫字的人家里，排隊等候。會寫對子的人，不僅給自己家里寫，也要給周圍的鄰居甚至全村人寫，熱熱鬧鬧的。

我們家的對聯(lián)，就是多才多藝的父親寫，那時候，感覺半村人的對聯(lián)都是父親寫的，年前要忙活很多天，漫長到我打下手都覺得累。

可那也得寫呀。這項文化活動，直到他年過70歲高齡才告一段落。

06

在我們老家——可能山西不少地方都有，春聯(lián)還有個習俗，就是在橫批上面要再貼個「云則」。

云則與對聯(lián)搭配著貼，一是表示一種祝福，表示吉祥如意的意思，二是象征著富有，祈求豐收的意思。我在貼云則的時候，母親還又專門叮囑了一遍哪幾個地方需要貼云則。

雞窩豬圈，大車（如今是汽車），打糧的碌碡，所有生活生產的單體建筑和用具都是對象。母親總是把這些地方都叮囑到位，不能少了哪一個，這就是母親，事無巨細都放在心里。

最后貼的是大門，大門是最隆重也是最喜慶的地方。這里貼最大的對子，最大的橫幅，通常是男丁進行這項工作。

07

貼完對聯(lián)后，還有一項非常重要的任務，要去黃河邊打冰塊。

別驚訝，我們那兒冬天不需要冷藏食物，什么東西房子啊院子里或窗臺外就相當于進入了天地大冰箱，一冬天不壞。

住在黃河邊，自然有些與其它地方不同的鄉(xiāng)俗，所謂靠山靠水。猜猜看，打冰塊是干什么用的？估計多數(shù)人想不到。

從冰封的黃河河面砸冰塊，拿回家，要放在水翁里，灑滿庭院，寓意是銀子滿地。象征著樸素的對財富和美好生活的向往。黃河是中華民族的母親河，跟母親祈福，在自然不過。

你猜對了嗎？

08

夜幕降臨時，有一個項目「燒火爐」。每家每戶都會在隔旦生起一個火堆，小時候是柴火，現(xiàn)在是炭火。

當家家戶戶都將門前的炭火點燃時，一個個火堆將村民的臉照得通紅，整個村落變得暖和亮堂。

火堆點燃后，大家只會站著看其燃盡嗎？不然。點燃只是習俗進行的第一步，接下來的與「火」互動才是最大的亮點。火堆燃燒到一定程度后，家人們便會摩拳擦掌，魚貫從火堆上跳過去。孩子們尤其興奮，勇敢地前進，開心地跳躍。

這樣做的寓意是：希望在新的一年里，能夠祛除災病，將身上的霉運和晦氣燒掉，紅紅火火地迎接新年的到來。

好懷念家鄉(xiāng)的火爐。

09

跳完火堆，就是老少皆宜的放煙花環(huán)節(jié)。

把提前買好的鞭炮、煙花拿出來。對著浩瀚的夜空，看著火花從地面升起，騰空，絢爛地燃燒和四散。整個生活忽然有了騰躍的精神氣氛。那一個個絢麗的煙花，就是大家心目中生活該有的樣子。

如今城市里不讓放鞭炮放煙花，實在是掃興的很。一年就這么一天，難道霧霾和污染是幾個鞭炮造成的？我覺得有些矯枉過正了，希望將來能有所改變。

10

對于孩子們來說，過年的歡樂莫過于拜年得紅包。對于父母來說，這也是他們最開心的時候。

大清早起來穿上新衣裳，跪在父母大人和爺爺奶奶身前磕頭，要壓歲錢，雖然很少，可是比現(xiàn)在拿工資心情好多了。拜年走親戚，吃香的喝辣的，再得點毛票，那感覺真是給個皇帝都不換。

11

在山西過年，自然是少不了各種各樣的面食。

說到做面食，父母都是做面食的高手，走過大江南北，天涯海角，吃盡繁華市井，還是覺得父母做的面食最好吃，這一點上，我女兒跟我保持高度一致，她也在努力的學習制作各種面食。

今年春節(jié)，是吃不上父母做的面食了，這個年，也就缺少了一些味道。老家的年味，就回味到這兒吧，再回味我就陷進去出不來了。祝天下所有的父母健康長壽，祝朋友們春節(jié)快樂，牛年大吉，牛氣沖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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