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路線之爭：李國慶激進想做大，俞渝保守求賺錢

（原標題：當當羅生門：詳解慶渝股權對壘，當當謎題誰是最優(yōu)解？）

渝慶相爭，誰的當當？對于這家擁有超過20年歷史的電商公司來說，“夫妻店”的拆伙是俞渝、李國慶之間婚姻破裂的一部分，也是公司進入動蕩期的開始。

從4月26日“奪章”開始，李國慶接連利用公章以當當?shù)拿x發(fā)出多份公告，包括將俞渝調(diào)至負責當當公益基金的人事任命。按照他的“三步走”戰(zhàn)略，在完成接管公章和組班子后，第三步將是進駐當當，給俞渝“貼封條”。

“我們內(nèi)部看，他們的管理能力都很強，而且可以對著一個目標不斷前進，但兩個人還是有一些區(qū)別?！比ツ戤敭敻笨偛藐惲⒕诮邮苡浾卟稍L時表示，俞渝更注重的是系統(tǒng)、流程和標準化；李國慶是業(yè)務型干部，喜歡親力親為，什么事都往前跑。

但正是這區(qū)別，為如今雙方的矛盾爆發(fā)埋下伏筆。事實上，李國慶、俞渝在當當控制權上的角力，背后是二人對公司發(fā)展路線的分歧：李國慶希望當當能夠圍繞圖書電商切入文化消費市場，他甚至積極擁抱區(qū)塊鏈等新技術；俞渝希望當當固守“小而美”，她對目前公司7成收入來自圖書、每年4、5億的凈利潤感到滿意，并不追求公司急速發(fā)展。

李國慶曾表示，最好的和解結果是其中一方面將另一方的股權買下，而不是誰把誰趕走，“或者我把她買出去，我當控制人，或者她把我買出去”。但如今雙方已無退路，在等待離婚訴訟判決前，位于漩渦正中央的當當或?qū)㈤L時間處于巨大的不確定性之下。

股權之謎：為何李國慶與俞渝所持的股權數(shù)量有差別？

在當當?shù)墓蓹嗌?，李國慶、俞渝以及工商信息系統(tǒng)的披露存在三個不同的版本。

工商信息系統(tǒng)顯示，李國慶和俞渝分別持有當當科文的股權27.51%和64.2%，而天津騫程企業(yè)管理咨詢合伙企業(yè)（有限合伙）（下稱天津騫程）與天津微量企業(yè)管理咨詢合伙企業(yè)（有限合伙）（下稱天津微量）屬于當當網(wǎng)高管的員工持股平臺，分別持股4.4%和3.61%，即李國慶所說的兩家支持他的小股東公司。

但實際情況卻與工商信息系統(tǒng)的披露有所不同。根據(jù)當當網(wǎng)副總裁闞敏的披露，目前俞渝持有當當網(wǎng)股權52.23%，李國慶為22.38%，二人的兒子擁有18.65%（由父母代持），以此計算，三人的股份數(shù)量合計為93.26%；兩個員工持股平臺分別持股3.58%和2.93%（合計6.51%）。

李國慶則表示夫婦二人共持有91.71%股份，假設離婚后股權平分他將獲得45.855%，憑借著兩家小股東公司（合計8.01%）的支持，他將以過半數(shù)的支持（53.865%）通過股東會的召開實現(xiàn)當當?shù)慕庸堋?/p>

俞渝和李國慶在股權數(shù)量上各執(zhí)一詞，主要原因是雙方在認定當當網(wǎng)的運營主體上有分歧——李國慶認為當當網(wǎng)目前的運營主體是當當科文，而俞渝則認為運營主體是北京當當網(wǎng)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下稱北京當當）。

事實上，當當網(wǎng)的股權詳情在海航科技（原名為天海投資）的收購預案中有詳細披露。2018年4月，海航科技披露重組預案，當時公司計劃作價75億元收購當當，因此預案中交代了當當網(wǎng)拆除紅籌和VIE結構前、后的股權架構。

預案披露，當當網(wǎng)拆除紅籌結構前，當當科文由李國慶和俞渝各持50%股權，而北京當當作為境外實體協(xié)議控制當當科文，李國慶和俞渝在北京當當中共持股74.61%，管理層持股6.51%，外部投資者持有18.65%。

但拆除VIE結構后，當當科文的股權結構出現(xiàn)新變化。俞渝、李國慶、天津科文、天津國略四方持有當當科文股權為91.71%，天津騫程和天津微量兩個員工持股平臺則共持有8.01%，這兩個數(shù)字與李國慶所述，以及目前工商信息系統(tǒng)披露的絲毫不差。

而北京當當作為協(xié)議控制實體，在當當網(wǎng)私有化過程中則被當當科文全資收購。工商信息系統(tǒng)顯示，2018年8月30日，北京當當?shù)奈ㄒ还蓶|由原來的電子商務(中國)有限公司變更為天津當當科文電子商務有限公司，該公司正是當當科文的全資子公司。

收購預案中有披露，俞渝、李國慶及其兒子合計間接持有北京當當93.26%股權，這也是闞敏在4月26日電話會議上披露股權詳情的具體數(shù)據(jù)，即俞渝方認為當當網(wǎng)的運營實體應為北京當當。

由于雙方在公司運營主體上產(chǎn)生分歧，也就可以解釋為何二人披露的持股數(shù)據(jù)有差異，同時預案對股權架構的披露也印證了李國慶的說法。他在近日表示，境內(nèi)當當（即當當科文）已經(jīng)收購境外當當（北京當當），沒有兒子持股一說。

換而言之，李國慶認為當當網(wǎng)完成私有化后，2016年9月他與俞渝對兒子的股份贈予已不再成立，因為北京當當已成為當當科文的子公司，目前當當網(wǎng)真正的運營主體應該為當當科文，在當當科文中夫婦二人的兒子并不持有任何股份。

誰能獲過半數(shù)支持？代持股份與中小股東成關鍵變量

李國慶與俞渝的離婚案件尚未結束，但任何一方想要徹底掌控當當，都必須爭取超過50%的股權。

李國慶所述的過半數(shù)支持，成立的前提是其兒子的持股也納入到婚內(nèi)財產(chǎn)中?！翱鄢覂鹤拥模ü煞荩鄢龐寢屝磐械模ü煞荩?，剩下的她（俞渝）認為這叫共同財產(chǎn)，那得說明這個公司過去的股權安排就是婚內(nèi)財產(chǎn)約定，我認為顯然不是?！?/p>

而俞渝方則認為，2016年8月至9月期間，俞渝、李國慶及其兒子已經(jīng)簽署了股權文件，兒子的股權已不屬于婚內(nèi)財產(chǎn)。

李國慶曾在去年年底告訴新京報記者，“當年在美國上市的時候，管理層的占股是32%，其中我27.5%，俞渝5%，后來，當當私有化的時候，我同意和俞渝的占股比例變成了五比五?！?/p>

李國慶稱，俞渝曾建議雙方各自拿一半股權給兒子，并由她代持兒子的所有股權，最終俞渝持股64%，李國慶持股27.5%。

北京志霖律師事務所律師趙占領在接受新京報記者采訪時表示，如果確實存在他們二人對孩子贈與股權，但并未實際辦理轉讓過戶手續(xù)，除非對贈與合同辦理了公證，否則根據(jù)合同法，贈與人在贈與的財產(chǎn)權利轉移之前可以撤銷贈與。

“如果可以撤銷贈與，那么所謂贈與的股權，仍屬于夫妻共同財產(chǎn)的范圍?！壁w占領認為，只要贈與合同沒有辦理公證，不屬于救災、扶貧、社會公益性質(zhì)、道德義務性質(zhì)，又沒有實際履行，就可以撤銷。

如果最終兒子的股權仍算在婚內(nèi)財產(chǎn)，且李國慶夫婦離婚后平分股權，二人各自獲得45.855%，影響當當控制權的變量將成為公司的中小股東。目前當當科文旗下共有三家公司合計持股8.29%，其中當當網(wǎng)的管理團隊持有8.01%，剩余0.28%為上海宜修企業(yè)管理中心所有。

按照李國慶的說法，目前他已得到兩家小股東公司天津騫程和天津微量的支持，但當當方面的說法是公司管理層全部站在俞渝這一邊，因此雙方的較量焦點是離職合伙人與在職合伙人的股權數(shù)量。

根據(jù)工商信息系統(tǒng)顯示，天津騫程和天津微量分別持有當當科文4.4%和3.61%的股權，二者的股東數(shù)量分別為42人和35人，其中在這兩家公司中持股比例較高的成員有闞敏、陳立均、李海濤、張藝、姚丹騫、雷大偉等。

闞敏已經(jīng)公開表示他將支持俞渝一方。在天津騫程和天津微量中，闞敏分別持股20.8006%和5.191%，以此計算他在當當科文中持股約1.1%。持股當當科文約0.682%的陳立均亦向記者表示并不獲悉所謂的股東會，將繼續(xù)支持俞渝。

而4月26日有參與到搶公章的前當當副總裁張巍在天津騫程中的持有量只有0.0105%，但他是該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而且在天津微量中亦持股8.3014%。持股當當科文約0.3%的張巍被視為站隊李國慶的一方，他在接受AI財經(jīng)社采訪時表示，“我只能說，我代表的是團隊小股東的權益，團隊小股東希望看到公司改善治理結構，希望引入新的投資人，希望當當有更好的未來?！?/p>

路線之爭：李國慶“激進”，俞渝“保守”？

張巍說“希望當當有更好的未來”，所指的是公司在業(yè)務層面有更大的發(fā)展。中國電商行業(yè)發(fā)展已有超過20年時間，而成立于1999年的當當無疑是電商行業(yè)的“活化石”，既見證了亞馬遜在中國的浮沉，也在阿里、京東、拼多多的崛起中成為注腳。

究其原因，是當當多年來堅守圖書電商領域，在拓展其他品類上猶豫不決導致失去先機，最終被其他電商平臺反超。2010年當當網(wǎng)率先上市，在資本市場上領先于阿里、京東，但京東在介入圖書項目后當當陷入價格戰(zhàn)，被京東狠狠狙擊。其后在2014年興起的母嬰百貨和生鮮等新品類上，李國慶曾帶隊搶攻“大綜合”品類，但堅持自營模式的當當在新項目方面燒錢不斷，以利潤為導向的當當最終未有堅持下來。

這為李國慶和俞渝之間的分歧埋下導火索。根據(jù)當當方面的說法，2014年夏天李國慶和俞渝達成共識，俞渝全面接管當當，李國慶為此與副總多次談話，表達自己很快50歲生日，退出當當管理決心已定。

但李國慶方面則表示，他和俞渝商量后決定由俞渝負責管理當當原有的業(yè)務，他帶著當當提供的1000萬美元資金開拓新業(yè)務，包括自出版、實體書店、電子書、百貨自有品牌等。

然而三年后，即2018年1月，李國慶稱俞渝逼他交出新業(yè)務，并將新業(yè)務群歸屬到當當各部，他僅負責公共事務部（政府事務）。李國慶表示，俞渝當時的理由是別干擾當當賣海航的進程。

不過當當曾回應稱，實際上2017年年底公司即將制定下一年預算時，李國慶表示要“橫推車”，聲稱要“報復”當當。因此，當時管理層聯(lián)署寫信“逼宮”，要求李國慶必須離開當當，并表示“無論公司走何種道路，我們都將和Peggy（俞渝）站在一起。”

此后在2019年2月，李國慶最終在微博上宣布退出當當，他先是宣布擔任CRYSTO公鏈生態(tài)旗下DAPP CEO，其后又成立新項目“早晚讀書”。不過時隔不到半年，李國慶決定與俞渝離婚，并到處向俞渝放炮，夫婦二人最終反目成仇，并圍繞當當?shù)目刂茩嗾归_激斗。

李國慶、俞渝在當當控制權上的角力，背后是二人對公司發(fā)展路線的分歧。在當當成立的第21年后，富有野心的李國慶希望帶領當當從圖書電商進入更廣闊的文化消費市場，而自稱“不追風口”的俞渝則更強調(diào)公司的穩(wěn)健發(fā)展。

在4月28日的人事調(diào)整中，不難看出李國慶對當當?shù)母脑斐帧凹みM”態(tài)度——除了邀請昔日的舊臣重返當當外，他還表示當當急需招募幾位85后、90后副總裁，分別在知識付費，社交電商、新互聯(lián)網(wǎng)運營以及百貨業(yè)務上。為此，李國慶還向俞渝喊話，提請股東增發(fā)20%期權激勵給現(xiàn)有和新骨干（不限于副總級別）一事能得到她的同意。

從過去十年的財報數(shù)據(jù)看，當當在上市后因圖書價格戰(zhàn)和新品類的開拓而出現(xiàn)虧損，公司在2016年完成私有化后公司的凈利潤明顯穩(wěn)定地增加，這很大程度上歸功于當當放棄追求市場份額轉而追求利潤——雖然錯過了母嬰、快消、生鮮以及社交電商等風口，但當當守住了圖書電商的地盤，近年來公司在圖書品類上占據(jù)40%的市場份額， 而且有70%的收入來自圖書領域。

因此，當當可能落后于拼多多等新興電商平臺，但活得比想象中好。去年10月底當當方面表示公司2019年有望實現(xiàn)6.1億元的經(jīng)營利潤，而且無負債情況。闞敏亦在4月26日的電話會議上向記者表示，公司去年營收和凈利潤均有雙位數(shù)的增長。

新京報記者 陸一夫 程子姣 美編 許驍 編輯 孫勇 校對 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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